第003章 影中窥秘者
张天放的手电光束刺破黑暗,定格在那扇小门上。
粉笔字歪歪扭扭,像是匆忙中写下的:“蜡烛燃烧时,不要背对黑暗。”
他伸手推门,门纹丝不动。
他仔细地查看,发现门是从另一侧被什么东西抵住了。
透过门缝,隐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,不是花香,也不是香水,更像是某种香料燃烧后的余味。
“谁在那儿?”张天放沉声一问。
没有回应。
但是,他能感觉到,门的另一侧有轻微的动静,像是布料**的声音。
他后退两步,深吸一口气,然后猛地侧身撞向门板。
老旧的木门发出痛苦的**,但只裂开一道缝隙。
第二次撞击时,门后的障碍物终于松动,门向内弹开。
门后是一条狭窄的楼梯,通往地下室。
楼梯尽头透出微弱的光,不是电灯,更像是烛光。
张天放掏出手枪,小心地向下走去。
楼梯很陡,木质台阶在脚下嘎吱作响。
越往下,那股香料味越浓,混合着纸张和灰尘的气味。
地下室比预想中宽敞,大约二十平米左右。
墙壁是粗糙的水泥,没有任何装饰。
房间**摆着一张旧木桌,桌上一支白色蜡烛正在燃烧。
烛光摇曳,在墙壁上投出巨大的、扭曲的影子。
桌子周围摆放着六把椅子,其中一把椅子上放着一个笔记本。
张天放环顾四周,确认没有其他人后,走近桌子。
笔记本是普通的硬壳本,封面上没有任何标记。
翻开第一页,是一行娟秀的字迹:
“蜡烛会社会议记录”。
他一页页地翻看。
记录从三年前开始,参与者使用代号而非真名。
会议内容围绕着“塞拉斯仪式”展开,如何正确布置蜡烛,如何准备“烛火”,如何与“蜡烛人”沟通。
在最近一次会议记录中,日期是三个月前,内容格外令人不安:
“新成员‘夜莺’(苏晚晴的代号)准备进行公开仪式。她认为通过直播扩大影响力,可以吸引更多‘烛火’。大多数成员反对,认为这会暴露我们的存在。但‘守灯人’支持她的计划。”
“‘守灯人’是谁?”张天放低声自语。
翻到下一页,是一份名单,列出了七个代号:
守灯人、夜莺、烛芯、灰烬、引火者、燃尽、余温。
每个代号旁都有简短的备注:
守灯人:仪式的守护者,知晓全部秘密。
夜莺:声音纯净,适合召唤(已献祭)。
烛芯:提供最初的火焰。
灰烬:处理仪式残留。
引火者:引导新成员。
燃尽:最后的见证者。
余温:保存记忆。
苏晚晴的代号是“夜莺”,备注“已献祭”。
张天放感到一股寒意。
这份记录表明,苏晚晴的死不是随机的谋杀,而是一场预谋已久的“献祭”。
他继续翻阅,发现笔记本最后几页被撕掉了,只留下参差不齐的纸边。
但在倒数第二页的背面,透过纸背能看到前一页书写时留下的印痕。
张天放拿出铅笔,轻轻在纸面上涂抹。
字迹逐渐显现:
“真正的仪式需要二十七支蜡烛,代表二十七种人性之光:记忆、情感、理智、勇气、恐惧、欲望、希望、绝望、爱、恨、善、恶、真实、谎言、生、死、过去、现在、未来、光明、黑暗、自我、他人、秩序、混乱、开始、结束。
每支蜡烛需要特定的‘烛火’。
夜莺的烛火是‘声音’,她已献出。
下一支蜡烛需要‘记忆’,守灯人已选定目标。
当二十七支蜡烛全部点燃,塞拉斯将完全降临。
倒计时已经开始,无人可以阻止。
张天放迅速地拍照,将笔记本放入证物袋。
他吹灭桌上的蜡烛,准备离开,但烛芯冒出的最后一缕青烟,在空中诡异地凝聚、扭曲,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脸形状,持续了两秒才消散。
他盯着那缕散去的烟雾,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连环杀手,而是一个有严密组织、有诡异信仰的团体。
这个“蜡烛会”至少有七名成员,苏晚晴是其中之一,也是第一个“献祭者”。
下一支蜡烛需要“记忆”,谁会成为下一个目标?
张天放回到书店前厅,天已蒙蒙亮。
他联系了支援队伍,要求彻底搜查书店和地下室。
等待期间,他坐在烧毁的柜台旁,重新整理思路。
手机响了,是林雪。
“张队,尸检有重大发现。”林雪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不安,“我们在苏晚晴的声带和喉咙深处发现了微量的特殊物质,初步判断是某种植物灰烬混合香料的残留。”
“香料?”张天放顿感吃惊。
“是的,而且与我们在她家闻到的香料味一致。更加奇怪的是,这种混合物中含有致幻成分。量不大,但长期吸入会影响神经系统。”林雪娓娓道来。
突然,张天放想起苏晚晴直播时那种迷离的眼神:“所以她可能被下了药?”
“不只是她。”林雪停顿了一下,“我们重新检查了周文斌案的档案,在他的肺部和呼吸道也发现了类似的残留物,只是当时的技术没有检测出来。”
“周文斌也是‘蜡烛会’的成员?”张天放甚是狐疑。
“很有可能。”林雪说,“我查看了他的遗物清单,发现他收藏了大量关于蜡烛制作、香料配方和神秘仪式的书籍。其中一本的扉页上有一个标志,是三支蜡烛组成的三角形。”
张天放立刻描述了自己在笔记本上看到的代号名单。
“守灯人、夜莺、烛芯……”林雪重复着,“七个人,周文斌可能是其中之一。但他的死因是心脏病,现场没有暴力痕迹。”
“也许‘献祭’不一定是谋杀。”张天放若有所思,“如果这个团体深信仪式需要牺牲,成员可能会‘自愿’献出生命。”
“自愿被割喉放血?”林雪质疑。
“如果被深度催眠或药物控制,有可能。”张天放站起来,看向窗外逐渐亮起的天空,“我需要查周文斌的社交圈,尤其是他死前接触过的人。”
支援队伍到达后,张天放交代了搜查重点,然后驱车返回市局。
清晨的街道上已有早起的行人,卖早餐的小摊冒出腾腾热气。
在这看似寻常的城市晨景之下,一场诡异的仪式正在进行,而大多数人对此一无所知。
回到办公室,张天放泡了杯浓咖啡,开始深入研究周文斌案。
他调出所有相关资料:尸检报告、现场照片、证人笔录。
周文斌,52岁,市商业银行信贷部副主任。未婚,独居,性格内向,同事评价他“工作认真但孤僻”。死前一天正常上班,下班后直接回家。次日上午未到岗,同事联系不上,女儿前往住所发现尸体。
现场照片显示,周文斌坐在客厅地板上,周围摆放着二十六支蜡烛,全部燃尽。
他身穿深色西装,双手交叉放在胸前,表情平静,甚至可以说是安详。
法医判断死亡时间为当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,死因为急性心肌梗死。
但有一张细节照片引起了张天放的注意:周文斌左手掌心朝上,上面用黑色记号笔写着一个词,“原谅”。
“原谅什么?原谅谁?”张天放放大照片,发现这个词的笔画有些颤抖,不像是在平静状态下写下的。
他调出周文斌的通话记录和银行流水。
死前一个月,周文斌有三笔大额转账,共计四十万元,收款方是一个名为“光明文化传播”的公司。
这家公司注册于两年前,主营业务是“文化活动策划”,但实际业务不明,目前已被注销。
更加奇怪的是,周文斌死前一周的通话记录中,有一个号码反复出现,每天固定时间通话,每次时长不超过三分钟。
这个号码现在已是空号。
张天放将号码交给技术科追踪,同时联系银行,要求调取周文斌死前一年的所有交易记录。
等待期间,他打开了周文斌的个人电脑备份数据。
大多数是工作文件和日常使用记录,但在一个隐藏文件夹里,他发现了一系列加密文件。
破解密码花了些时间,最终用“塞拉斯2018”打开了文件夹。
里面是几十个音频文件,文件名都是日期。
张天放点开最近的一个,日期是周文斌死前一天。
起初只有沙沙的背景噪音,然后是一个经过处理的声音响起,分不清男女:
“烛芯,你的烛火准备好了吗?”
周文斌的声音,颤抖但坚定:“准备好了。我的记忆,我的全部记忆。”
“记忆是珍贵的烛火,能照亮最黑暗的角落。”那个声音说,“你确定要献出吗?一旦点燃,就无法收回。”
“我确定。为了见到她,我什么都愿意。”周文斌语气坚定。
“那么,明晚,点燃你的蜡烛。记住顺序:首先是恐惧,然后是遗憾,最后是原谅。当你写下‘原谅’时,塞拉斯将为你打开通道。”
瞬间,音频结束。
张天放立即点开其他文件。
越早的录音,周文斌的声音越犹豫,多次询问“这真的有效吗”“我能再见到她吗”。
那个声音总是耐心地回答,逐渐地加深周文斌的信念。
“她”是谁?张天放搜索周文斌的家庭背景。
周文斌曾有一个妻子,死于十五年前的车祸。
没有子女,父母已故,只有一个姐姐在外地。
所以周文斌想见到的“她”,很可能是已故的妻子。
这个“蜡烛会”利用了他对亡妻的思念,诱导他参与所谓的仪式,最终导致他的死亡。
但为什么是二十六支蜡烛?
苏晚晴案中是二十七支,周文斌案中却是二十六支。
笔记本上提到“真正的仪式需要二十七支蜡烛”,那么周文斌的仪式是不完整的吗?
张天放重新查看现场照片,仔细地数着蜡烛数量。
确实是二十六支,摆放成一个复杂的几何图形。
他放大照片,发现图形中心有一个小小的空白区域,大小正好能放下一支蜡烛。
这就是缺少的第二十七支蜡烛吗?
突然,张天放想起苏晚晴家的冰箱里,也有着二十七支蜡烛。
这两起案件是相连的,苏晚晴案中的某些元素补全了周文斌案中缺失的部分。
但为什么时隔五年?这五年间发生了什么?
技术科的小陈敲门进来,脸色凝重。
“张队,那个号码追踪有结果了。”小陈递上一份报告,“号码属于一张未实名的预付费卡,但通过基站信号分析,我们发现这张卡在过去三年里频繁出现在几个特定地点。”
“哪些地点?”张天放急问。
“周文斌的住所、苏晚晴的出租屋、三个月前失火的那家旧书店,还有……”小陈停顿了一下,“城南的一家蜡烛工坊。”
张天放立刻起身:“地址给我。”
“已经查到了,‘光明蜡烛工坊’,注册法人叫李明远,但实际经营者是他的女儿李静婉。”小陈说,“更巧的是,李静婉是苏晚晴的高中同学,两人曾经关系密切。”
“那现在呢?”张天放语气疑惑。
“据苏晚晴的社交媒体显示,两人三年前突然不再互动,像是闹翻了。”小陈调出资料,“李静婉的社交账号在一年前停止更新,最后一条动态是一张蜡烛照片,配文‘光明终将吞噬一切’。”
张天放抓起外套:“走,去蜡烛工坊。”
城南的老工业区,许多厂房已经废弃或改建。
光明蜡烛工坊位于一栋红砖建筑的一层,招牌已经褪色,窗户拉着厚厚的窗帘。
张天放和小陈绕到建筑后方,发现后门虚掩着。
于是,推门进去,一股浓烈的蜡味和香料味扑面而来。
工坊内部很大,分成几个区域:原料区堆放着大块的蜡、香料瓶、颜料罐;制作区有工作台和模具;成品区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蜡烛,从普通的柱状蜡烛到复杂的人物、动物造型。
但是,最引人注目的是工坊**的一张长桌。
桌上整齐排列着二十五支白色蜡烛,每支蜡烛前都放着一张小小的照片。
张天放走近细看,倒吸一口冷气。
照片上的人他大多认识:周文斌、苏晚晴,还有其他一些人……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共同点是眼神都带着一种奇特的空洞感。
在长桌尽头,第二十六个位置空着,只有相框,没有照片。
第二十七个位置也空着,但放着一面小镜子。
“这些是……”小陈的声音有些发抖。
“已点燃的蜡烛。”张天放低声说,“或者说,已‘献祭’的人。”
他数了数,包括周文斌和苏晚晴在内,一共二十四个有照片的位置。
加上两个空位,正好二十六个。
但是,笔记本上说需要二十七支蜡烛,还差一个。
突然,工坊深处传来轻微的响动。
张天放示意小陈警戒,自己握枪向声音来源走去。
穿过一排货架,他看见一个年轻女子背对着他,正在搅拌一大锅熔化的蜡。
女子穿着围裙,长发随意挽起,动作熟练而专注。
“李静婉?”张天放惊问。
女子没有回头,继续搅拌:“你们终于来了。比我想象的慢了一天。”
“你知道我们会来?”张天放话语疑惑。
“守灯人说过,当第二支蜡烛被发现时,你们会找到这里。”李静婉转过身来。她大约二十五六岁,面容清秀,但眼神异常平静,甚至可以说是淡漠,“我是‘余温’,负责保存记忆。”
“什么记忆?”张天放感到吃惊。
“那些已经献出烛火的人的记忆。”李静婉指了指长桌上的照片,“每个人的记忆,我都保存在蜡烛里。当二十七支蜡烛全部点燃,这些记忆将汇聚成通道,让塞拉斯完全降临。”
“塞拉斯到底是什么?”张天放紧盯着她。
李静婉微微一笑:“你会知道的。当你的蜡烛被点燃时,你会知道的。”
话音未落,突然,工坊的灯光全部熄灭。
与此同时,长桌上的二十五支蜡烛同时自动点燃,烛光瞬间照亮了整个空间。
在摇曳的烛光中,张天放看见李静婉的身影变得模糊、扭曲,然后像烟雾一样消散在空气中。
只有她的声音还在回荡:
“第三支蜡烛,在记忆开始的地方。倒计时继续,侦探。你也在名单上。”
长桌上的镜子突然映出了张天放的脸,但那张脸在烛光中逐渐变化……年轻了十岁,穿着警校学员的制服,眼神中充满疑惑和恐惧。
那是他遗忘的记忆,十六年前,他第一次接触“蜡烛”案件的记忆。
然后,镜子碎裂,烛光同时熄灭。
黑暗中,张天放的手机屏幕亮起,收到一条新信息:
“张天放,代号‘烛芯候选’。你的烛火:记忆。你的蜡烛:第三支。”
